【存旧文】两周年活动抽签文

人物:江显扬+张宗保

时间:梦醒时分

地点:锁起来的神秘地道

事件:上房揭瓦

 

  春暖花开,春风拂面,春意盎然。

“春天呐,就是个睡觉的好时节。”送走了午后唯一的一位客人,李小川懒懒地往桌上一趴。

这是一位熟客,他总是在早春的午后一个人踏着漫天花雨而来,沏一壶清茶,然后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聆听花开的声音。待到茶水凉尽时,再笼着一袖茶香独自离去。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他双目虽不能视物,心却可以感知天地。

“二当家的眼睛,为什么会瞎呢?”望着张宗保渐行渐远的身影,李小川不禁问道。

“听说是一不小心被江店主和黄店主闪瞎的。”旁边的六子应声说。

“闪瞎?听着好带感,六子求扒!”上一刻还昏昏欲睡的李小川一下子来了精神,抓住六子就把他拉到桌边。

“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六子坐下,迎着小川期待又闪亮的眼神,慢慢开始讲道——

 

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武林盟主还是江显扬,那时候的魔教教主还是黄柏,那时候的张宗保,也不过是个初涉江湖的懵懂少年。武林大会,他满腔热血入了正派。

江盟主,是个很好的人呢。那时候的张宗保,一直这么认为着。

江显扬很温柔,他总是带着张宗保去参观正派各处,给他指那些檐角屋瓦,给他看那些残剑旧卷,给他讲那些斑驳陈迹背后扣人心弦的故事——虽然多年以后,张宗保深深明白,那些扶贫济弱、除暴安良的事迹都是小概率事件,正派的核心工作乃是吃饭喝酒、通关系拉赞助。

江显扬很细心,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各种惊喜。比如有一次张宗保种了一盆兰花,江显扬看见了,便默默在花盆边放了一本《兰花种植与鉴赏》——虽然多年以后,张宗保深深明白,这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平日里小恩小惠,乃是为了换得各种活动时,张家大笔的赞助费。

江显扬很稳重,他极少与人动武,即使动武,也极少亲自出手,总是矜持地站在一边纵观全局冷静指挥——虽然多年以后,张宗保深深明白,他不出手不是碍于身份也不是运筹帷幄,而是沿袭了武林盟主打架划水的传统。

总之,那时候的张宗保,很喜欢跟在江显扬身边,喜欢侧头看他浅浅地笑,喜欢安静地听他各种絮絮叨叨。一种朦胧的感情在心中滋长,或许是敬仰,或许是依赖,又或许,都不是。——多年以后,对于当时的那份朦胧,张宗保或许已经了然,又或许已经忘却。无论如何,他只是觉得很幸福,因为纵然时光模糊了记忆,却慷慨地沉淀下一腔温暖。

 

然而,江显扬的种种优点,尤其是最后一点,在遇到某个人的时候,都会马上消失殆尽。那个人,就是黄柏。

平时温文尔雅的江显扬,一遇到黄柏,就会各种崩坏,暴跳如雷。不仅言辞激烈淡定不能,甚至十次有九次,到最后都能动起手来。正魔副本互刷就算了,可平日里,黄柏提着一壶小酒来蹭饭能打起来,黄柏拿着样本来求刻魔教公章能打起来,黄柏逢年过节来送点月饼香肠能打起来,江显扬病了黄柏来探病也能打起来……张宗保实在不明白,黄教主就那么让人讨厌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面对一脸迷惑的张宗保,江显扬一脸忿忿,“黄柏这种人,就是得见一次打一次,这家伙就两个字——欠揍!”

“盟主你就那么讨厌他?”

“岂止讨厌,简直是恨之入骨!”

“盟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相爱相杀’?还有一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

“Love a hammer!”江显扬一拍桌子,“等等,这两句难道是黄柏教你的?”

“不是不是……”张宗保见江显扬一脸通红,忙转移话题,“那么依萌主之见,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呢?”

“大概就是,他死了,你也死了吧。”逐渐放缓的语气,却愈发坚毅。

“萌主说话真玄妙。”张宗保骚了骚头心想:或许等某天我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就能明白了吧。

 

弹指间时光飞逝,不觉已是深秋。话说那天天气异常的冷,张宗保却仍是兴致高昂的立在门口,正派一院枫红似火。

就在这时,远处一人眉开眼笑地踏着枫叶走来,只见他自顾自的乐呵着,也不知到底在笑什么。

“江盟主,今天何事如此高兴?”来人正是江显扬。

“嘿嘿,老天有眼,黄柏那臭小子,这回可终于载到我手上了。”江显扬一脸得意。

“他怎么了?”

“今天我去后山想泡温泉,那小子正好也在那儿泡,估计是泡得入神睡着了吧,我走过去他竟未知觉,于是我顺手拿了他的衣服挂在远处高坡的树梢上。嘿嘿,我看他这回怎么办!”

“盟主……这样貌似……不好吧……”张宗保放轻了声音有些担心,“会感冒的。”

“怎么可能,那小子壮着呢,你看那六块腹肌,越来越——”话说到一半,江显扬自觉不妙,猛然打住。于是张宗保也呵呵一笑,把“你怎么连他腹肌的增长程度都了如指掌”这种吐槽默默地吞回了肚里。  

“总之,我先回房了。”江显扬手一挥,大步走回了房间。

于是张宗保继续站在门口赏枫,直到落日西斜肚子隐隐开始叫唤了,他方才想起该回屋吃饭了。他徐徐地往屋里走,路过江显扬门口时,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生甘草、藿香、菖蒲……”张宗保仔细嗅着,“这煎的难道是感冒药?”

门虚掩着,张宗保一时好奇,不自觉便走了进去。

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江盟主?”

几声清唤,无人回应。

自己明明一直站在门口没见有人出去呀?张宗保这下子好奇心更甚了:老早就一直在奇怪为什么黄教主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正派,这下连江盟主也莫名其妙的就凭空消失了。他环顾着四周:难道这屋里有什么机关不成?

屋里东西很是杂乱,各种文件和篆刻的材料堆叠。

张宗保仔细地搜索着,很快,他就发现了杂乱中隐藏的那一丝不和谐——床边的书架。

对于连刻到一半的印章都能随意扔在桌上的江显扬来说,这个书架上的书摆放得实在过于整齐了。

张宗保走近书架,不禁感叹:看不出江盟主竟是个涉猎如此广博的人!他伸出手指拂过那一排排书籍:《篆刻的艺术》、《绝代双胞胎》、《爱新觉罗家的兄弟们》……冷不丁却发现自己手指上已是脏兮兮一片:原来,放这么多书只是充门面而已啊……

张宗保拈拈手指上的灰:从书顶积累的灰尘厚度来看,盟主根本就没动过这些书吧。心里这么想着,却突然发现最右边的角落里居然有一本古旧却没有积一丝积灰的书。

 

张宗保顺手把那书抽出,《西域古典化学》?这是什么东西?他正自疑惑,却突然听得“哗”的一声,书架应声滑开,书架后竟然隐藏着一条神秘地道,而这本化学书,就是打开秘道的钥匙!

这条被锁起来神秘的地道究竟通向何处?

烛火昏黄,张宗保也顾不得多想,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急急地走了进去。地道阴冷曲折,幸好距离也不算太长。地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不过并没有上锁。张宗保屏气凝神,“哗”地推开了石门——

 

说到这里,六子忽地停了下来,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一直讲,口好干呢。”

“六子你别停在关键时刻啊!”小川忙到了一杯水送到六子嘴边,“二当家推开门看到了什么你倒是快讲啊!”

“看到自己竟然走到了黄教主的房间里。”六子匆匆咽下一口水,差点没呛着。

“什么?!江盟主房间的秘道竟然是通向黄教主卧室的!”李小川禁不住叫了起来。

 “还不止这些呢。”六子抿了抿嘴,“听说张宗保推开门时,江盟主和黄教主不仅在一间屋里,还恰好都在一张床上。”

“床上?!”

“恩,”六子点点头,“听说当时江店主玉体横陈、酥胸半露,黄教主亦是衣冠不整,气喘吁吁。”

“然后呢然后呢?”李小川越听越激动,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

“然后?然后二当家的眼睛就被闪瞎了呗。”六子一摊手。

“你这中间省略得,太不负责了吧!”小川抓住六子,一脸意犹未尽。

“什么玉体横陈衣冠不整,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张宗保可没那么好运气看见风月现场。”就在这时,墙角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磁性中还飘着七分酒气。

“不是那样,那是哪样?”李小川应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酒鬼谢今墨。

“是哪样嘛——”谢今墨泯了一口酒,缓缓张口——

 

江显扬家有条上了锁的神秘地道直达黄柏卧室,这是事实。张宗保推开石门看见江黄二人都在床上,这也是事实。不过,床上两人却不是在巫山云雨。

张宗保看见的,是坐在床上面色惨白的黄柏,和坐在黄柏身旁抓着他上臂死命摇晃的江显扬。

“别摇了,再摇我现在就要死了。”虽然面如死灰,黄柏的嘴角却跟往常一样以一个近似完美的弧度勾勒出了一个坏坏的微笑。

“我不准你说‘死’字!”江显扬伸手堵住黄柏的嘴。不知为何,这一刻的江显扬,眼眶湿红、全身簌簌颤抖,竟似受了极大的刺激。“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没有我批准,你不可以死!”江显扬一把搂住黄柏,眼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到底怎么回事?”听到这里,旁边的六子也忍不住插嘴了。

“哎,你们有所不知,黄店主他看似健壮,实则身患奇疾。”谢今墨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件事黄柏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当然也包括江店主。不过听林神医说, 那是一种类似于先天性心脏病的病。那种病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作,但是一旦发作,就无药可治。其实那天在温泉,黄店主便是突然病发了。他本来无事,泡着泡着却心口一阵剧痛,后来竟竟痛得失去了知觉,等他再醒来时,衣服早已被江店主挂到了树上。那天不巧又寒风瑟瑟冷得出奇,等他光着身子取下衣服再跌跌撞撞回到魔教时,整个人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绝症这种情节,也太狗血了吧。”李小川实在忍不住吐槽道,“所以闪瞎二当家的不是爱情动作戏而是狗血小言情节?”

“当然不是。”谢今墨故意一摇头。

“那是什么?”小川越发好奇了。

“张宗保不是被闪瞎的,而是自插双目扶墙出道的。”

“……”

“呵呵,你小子还真信呀。”谢今墨乐了。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酒鬼你快说嘛!”小川急了。

谢今墨这下更乐了,他也不答话,只是眯起眼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小川会意,立马冲到地窖去给他灌满了一葫芦酒。谢今墨懒懒地接过酒葫芦,这才徐徐地又开口:

 

至于那天张宗保出了地道到底看见了什么,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过黄柏病发命危,倒是事实。总之那天张宗保独自回到了正派,而江显扬却留在了魔教陪黄柏。

这一陪,就是三天三夜,待到第四天早上,《浆糊日报》的头版刊出了这样一行大字——魔教教主因病逝世。

是的,黄柏死了。

当张宗保看到报纸再次来到魔教的时候,黄柏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上好的松木棺椁中。

江显扬则静静地立在一旁,那双眼,毫无生气地盯着黄柏的脸,就如同一潭死水。来吊丧的人进进出出,他熟视无睹。人群中有抽泣有哀嚎,他也都置若罔闻。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从日上三竿到星月满天,不发一语,亦没有一滴眼泪,如同一尊拙劣的雕塑一般,没有表情、没有动作、没有灵魂……

月光清冷,来人已经散尽。张宗保望着茕茕孑立的江显扬,忽然想起了昔日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呢?”

“大概就是,他死了,你也就死了吧。”

那一刻,他顿悟了。

    “他死了,你也就死了……”张宗保呢喃着,“如果你死了,我呢?”

夜风吹过,拂起满地落叶和一帘白纱。张宗保突然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了那天那本一扫而过《西域古典化学》。他恍惚中记得书中有一句是“死而复生,亦非不可”。

想到此处,张宗保飞也似地冲回了正派,抓起书架上那本书翻了起来。泛黄的书页上,一笔笔墨迹却是铿锵有力、动人心魄。书中云:

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孕于真理之扉也。初,门扉洞开,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俱生。后不复开。若复开,可使万物归一、轮回在握,死而复生,亦非不可。

“死而复生,亦非不可!”一瞬间,张宗保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迫不及待地再往下看去,下面却是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图案:一个圆形,里面数根刚劲的直线勾勒出巨大的六角星,六角星内又用柔和的曲线描摹出了被吞噬的半个太阳。

这是什么东西?张宗保不解,再往下,只见图案的右下角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炼成阵。

 

“靠,我说酒鬼你编故事骗酒喝也要有个限度吧!”谢今墨讲到一半,李小川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喝道,“什么《西域古典化学》,分明就是炼金术吧!还真理之扉,真理之门就真理之门嘛!这次你可别想再骗我,我昨天才把小王爷借我的《钢之炼金术师》03版动画看完。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二当家跑回去找江店主想两人一起炼活黄店主,结果因为人体炼成触犯禁忌,于是江店主失去了全身张宗保失去了左眼,然后张宗保又用右眼换回了江店主的灵魂并且把它附在铠甲上因此才双目失明?”

“你哪只眼睛看到江店主现在是一副铠甲的?”莫名其妙地被打断,谢今墨倒也不生气,只是斜眼眯着小川,悠悠地反问道。

“这个……”李小川顿时语塞。

“不过你小子也算聪明,还是猜到了那么五六分。”谢今墨又吞下一口酒,“张宗保那天是想找江显扬一起,可惜江显扬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操劳过度,又加上故人西去悲痛不已,所以终于撑不住晕倒了,于是张宗保只得一个人进行这禁忌的人体炼成。正如你刚才说的,这炼成当然是失败了,而张宗保也因此失去了双眼,不过——”谢今墨突然停了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小川,竟逼得李小川头皮都发麻了。

“你既然看过钢炼,那你应该知道,人体炼成失败之后会出现什么东西。”谢今墨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冷得如同墓穴里的阴风。

“人造——”李小川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跟窜上背脊,不由得竟失声大叫起来,“人造人,黄店主他是人造人!”

正当此时,小川身后轻悠悠地飘来一个声音:“你说,我是人造人?”

声音不大,却带着十二分的邪魅,不是黄柏是谁?李小川一听这声音,顿时如五雷轰顶,吓得全身冷汗直冒。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黄柏放慢了语速扬起尾音,说得一字一顿。

“不要,不要,啊!!!——”李小川一惊,大叫了起来。

“哈哈哈~”周围却是一阵哄笑。

李小川猛然抬头,惊魂未定,却发现自己竟然软软地趴在客栈桌子上。

“你小子趁着白老板不在做什么白日梦呢?”身边的黄柏一敲小川脑袋,“大喊大叫的,我哪里像是人造人了?”

吓死我了,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啊……李小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就又来新客人了。

“没心没肺,我看你连人造人都不如呢。”

小川努力睁大眼望向门口,迷迷糊糊中两个身影并肩而来。摇着扇子答话的正是江显扬,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张宗保。

“还是坐窗边吧,再上一壶好茶。黄店主要不要来一起?”张宗保微微一笑,转向还呆呆愣在原地的李小川。

 

午后,春困,梦醒时分。

李小川揉着眼。

眼前那个熟悉的客人依旧踏着漫天花雨而来,靠着窗,沏一壶清茶。不过,和梦里不一样的,他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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