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深处泊孤舟

这篇文章算是韦太尉这事看完的感想吧，这个案子太意难平了，虽然我写了这么一大篇但我并不认为这是编剧本意，只是BUG太多而已……

先给因为陆小凤点进来的朋友说声对不起，你们可能看不明白我在写什么，但我左思右想还是只能借陆小凤的口说这一大篇，因为在我心中他永远是真正最聪明又最仗义的那个人吧……我真心希望衙内能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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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烛火通明，分外亮堂，照得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四体惶惶无所遁形，而那些本就心如明灯的，却早已不在乎是风动还是灯芯动，都不过，是自己选的路罢了。

韦衙内跪在铁栏之外久久不肯离去。真相大白之后自杀殉父的求死之心自然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胸中油然而起的一股自豪，他更敬佩自己的父亲了，为了国家大义，可以断然牺牲了自己，抛却功名与财富，背负着叛国之名承受全天下的口沫唾弃——我爹，是个真正的大英雄！

“回去吧，你还想要跪到什么时候？”韦太尉拉起自己儿子的手，他已经从白天跪到了晚上，知道了真相他也不肯走。天牢里本就只关了韦太尉一个犯人，现在陆掌院他们也全走了，只剩下韦衙内孤零零地跪着。

“爹，孩儿想多陪您一会儿……”韦衙内强忍着让眼泪别再不争气地自己流下来，颤声道，“明天你走了，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岭南那瘴雨蛮烟之地，我担心您腿脚——”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韦太尉故意提高了嗓门，“你爹我，还没老到那么不中用。”

“爹！您明知道孩儿不是那个意思……”韦衙内一委屈，又撅起了嘴。

韦太尉最消受不住他这副表情，伸手抚着衙内的头，柔声到：“爹饿了，你去给爹弄点儿吃的好不好？爹想吃家里的千层桂花酥，陈伯秘制的，你去陈伯家请他再给爹做一次好不好？”

“我这就去！”韦衙内猛地点点头，抹了两把脸，站起来迈开步子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爹你要等着我啊！”

韦太尉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天牢尽头，有些欣慰，又有些怅然，随后正色起来，低低喊了一声：“他走了，你出来吧。”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已站到了跟前，是一个有四条眉毛的男人，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韦太尉抬起头，紧绷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多谢你来探我。”

陆小凤侧身往铁栏上一靠，故作不满地抄起双臂：“早知你这般见外，我就不来了。”

韦太尉摇着头又笑了笑，没有答话。陆小凤望着他那笑容，总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儿。两人就这么隔着暗哑的铁栏沉默了良久，还是陆小凤先开了口：“你这么做，值得吗？”

韦太尉淡然道：“忠君报国，分内之事，何来值与不值。”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对他倒是一片忠心天日可鉴，可他对你呢？夏人又不是傻子，拿了图纸不试验就直接耗财费力举国制造？三炮而自毁？真是荒唐！他也真是自负，不怕夏人里有聪明的技师，拿着这图纸改良改良，造出个真的车行炮！”

韦太尉闻言，避重就轻：“夏与我大宋，在弓弩之技上犹如天上地下，相去甚远，你放心，连我大宋都造不出来的东西，尔等猢狲，更不可能造出来。”

“可他却宁愿损失一个最好的技师，损失一种让车行炮成功的可能！”陆小凤很想要嘲讽，嘲讽某个高高在上的人，但他望着眼前的故友，却终究于心不忍，语气又软了下来，“又或许，陈工根本就不是弓弩院最好的技师，他不过是个可怜人，跟你一样，一腔赤诚、以身许国，殊不知，只是天子枰上弃卒。”

“陆、小、凤！”韦太尉一字一顿，是叫他不要再说了。

“可你知道我不吐不快。”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胸中憋着很多气，像泰山在阻，压得他浑身难受，“你是忧国忧民，可他呢？他是忌惮你位高权重，忧你权倾朝野不再听他使唤，还是为了与辽人讲和，先自己除了你这一大威胁以示诚意，让辽人放心？”

韦太尉瞪了陆小凤一眼，沉沉道：“我现在是假死，你说这些，是希望我真的人头落地？”

陆小凤撅撅嘴：“这里唯一能听见我们说话的人，已经被你打发走了，其它的嘛，现在恐怕睡得正香。” 天牢之内亦有天子耳目，陆小凤如何不知道这一点，既然一开始就想说些让自己身首异处的话，那当然一开始，就得先把耳目们打理好。

韦太尉自知堵不住陆小凤的嘴，只能低声道：“是个意外。没想到七斋的毛头小子初生牛犊，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连爹都不信……”

“谁让你平时总对他凶巴巴的，明明心里高兴，自己儿子心怀大宋刚正不阿，却摆着一副臭脸，让他不敢亲近……”

韦太尉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无奈，笑得恨铁不成钢，又笑得柔情蜜意：“要是凶他有用就好了，我这老骨头，沙场上十万大军、庙堂上尔虞我诈都不怕，就是见不得他咧开酒窝叫一声爹，那没出息的样子啊！”

陆小凤望着韦太尉，太尉眼中洋溢出融融的幸福，陆小凤知道，即使身陷囹圄，即使前路坎坷，这位老友都不会畏惧，因为在他身后，永远有一个好儿子。可越见他如此，陆小凤就越是意难平：“护送陈工，成功与否，根本就不重要。护送圆满，你今日如此，护送失败，你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护送路线只有禁军知道，有人劫车，就表示禁军出了问题。官家有意送假图，不可能说是陈工勾结夏人，所以这帐还是只能算在禁军头上，你就算不被扣上叛宋通夏的帽子，也逃不了渎职失察的连带责任。刘督卫是一定要揪出来的，但你，也一样难辞其咎。官家嘴上说做戏要做全套，其实革职抄家全看心情，总之你无论如何，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韦太尉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甚至一动也不动，好似一尊石雕，只有烛影摇曳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陆小凤继续道：“我看想出送假图纸这主意的人，不是太傻，而是太聪明。看起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夏人那一千不一定能杀到，你这八百倒是妥妥的既成事实。这左看右看，要对付根本不是夏人，而是你吧！无论夏人造不造车行炮，官家都可以借此为由，削你的权去你的势，你若没有把柄，那官家便造一个出来，官家要的，不过是一个名目而已。假图纸的名目，如此冠冕堂皇，一句为了大宋利益，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你明知是个圈套，还得自己往里跳，因为你若不跳，便成了一己私欲贪恋权贵不肯为国尽忠，到时候朝堂上口诛笔伐，官家一样顺水推舟让你不得善终。”

韦太尉惨然一笑，缓缓道：“我是自愿的。”

“你当然自愿了，你心里明明比谁都清楚……”陆小凤又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萧索。

韦太尉却反盯着陆小凤：“这样不好吗？至少这样，官家还会下一道圣旨，天下间还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我韦卓然忍辱负重、忠心耿耿，至少在我儿心中，他那个当爹的，还是个大英雄……若我不这么做，在我儿心中，搞不好我就真成了贪官污吏，而不是英雄了……”

这次轮到陆小凤不说话了，过了良久，他才挤出一句：“你是忠良之臣，他不该如此，忌你讳你……”

韦太尉却只淡淡道：“朝中党同伐异，有人与我不合罢了。”

“你还替他说话……他若是信你，万般谗言不过都是耳边微风罢了，有人弹劾，他不点头谁能动你？搞不好，弹劾之人，正是迎合圣意。”陆小凤盯着韦太尉，那眼神就像盯着一个三从四德的女人，明明被丈夫无情抛弃，却还心甘情愿地自责说“是我不好，是我没能让他舒心……”作为朋友，陆小凤只觉得心中有气，但仔细一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别人生气？

韦太尉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陆小凤，忽而自嘲一笑：“陆小凤，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因为你，实在太过聪明。”

陆小凤也自嘲地笑了：“多谢夸奖。”

韦太尉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庆幸，幸好我儿愚钝，没你半分聪明，不然他一颗赤子之心，从今往后，该要如何自处？现在这样，我反倒是省心不少……”

陆小凤望着韦太尉，那一双看似严厉阴沉的眸中掩藏的慈爱与忧虑，他都懂，为人父者，用心良苦，莫过于此。“你做这么多，终究还是为了他。”陆小凤眼中不由也泛起了一丝敬意，“知子莫若父，你是老谋深算，早帮衙内铺好了路，让他全身而退。禁军军令如此重要之物，哪有随意放在家中的道理，你根本就是故意让他偷的，你就是要让全城门的人都看着他拿着军令大义灭亲，这样才能保他一命，让他留在京师，否则叛宋之罪，殃及九族，他不死也得跟你远去岭南。”

话已至此，韦太尉终于不再嘴硬：“我也不傻，知道会被抄家，所以假戏真做，转移了一些田产，官家充公充了大半，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加上我儿他自己也存了不少私房钱，想来我们父子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过潦倒，只是……”

“只是你依然放心不下衙内，”陆小凤接口道，“衙内本性纯良，为人仗义，他在开封不会有事的。若真有一日他同你一样披甲上阵，我定会相随左右，护他周全。”

韦太尉深深地望着陆小凤：“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陆小凤却竖起手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轻声道：“他回来了。”

不远处，一阵急急地脚步声响起：“爹，您的千层桂花酥来了！”韦衙内拎着食盒大老远就叫嚷了起来，“我还带了些酒水，今晚要与您一醉方休！”

“傻孩子……”韦太尉不禁摇头一笑，看着衙内跑近了，又立马板起了脸。

“陆小凤，你也在这儿？”韦衙内看见陆小凤，稍稍有些惊讶。

“有酒怎么能没我？”陆小凤眉毛一扬。

“三人痛饮，也好。”出去了一趟，韦衙内的心情平复了多少没人知道，但他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却是显而易见。

陆小凤率先举起酒壶斟了三杯酒：“这一杯，敬太尉，敬英雄！”

“你都知道了？”韦衙内一愣。

“都知道。”陆小凤点点头。

“那这一杯，敬我爹，敬英雄！干杯！”韦衙内朗声，一饮而尽。

烈酒过喉，韦太尉脸上微微有些动容，陆小凤知道，他那是高兴，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完——

再多说一句吧，这个案子很有《风起陇西》的既视感，所以一开始我就猜到了忠装反假图纸的真相，但我真没想到韦太尉是这个结局。风起陇西的故事编得很合逻辑，相较之下我觉得宋大志真就是满篇bug了，我并不想黑官家，只是把这些bug结合起来我觉得这样最合理而已。

我希望最后剧中能看到韦太尉官复原职！！我要看父慈子孝的结局啊！！！